胭 脂
文: 长发迎空
胭脂，萃取了花瓣的鲜艳与芬芳，原是产于西北焉支山的一种很普通的红色颜料，只因了她消魂的颜色，香软的味道，和那种挑一抹于两颊后晕染出的淡淡细细的娇柔，使得千百年来多少女子为她心旌神摇，多少男子为她魂飞魄散。一张桃花面，一缕蚀骨香，酥了城，软了巷。
胭脂，胭脂，原本两个很普通的字，合在一起读来，唇齿间竟婉转出一种独属于古典的艳汁芳烟，不经意间，仿佛走进了那个散发着幽幽古香的遥远的年代。那里的风景已经是暮色苍茫，那里的山水已经是烟雨飘摇，然而寻香而往，依然可见那里俏然伫立的伊人，每一个凝眸，每一声叹息，每一朵如花般的微笑，都在胭脂的泫染下，定格成了一种永恒的美丽。
女为悦己者容。想来无论是添香的红袖还是深院的闺秀，当她们打开那个玲珑的胭脂匣，蘸一点点晕在白皙透明的腮颊上的时候，她们的心中定是盼着可以遇见那个为她而心动的男子吧。而古往今来又有多少的艳史佳话缱绻情事，不是起始于这惊鸿的一瞥呢。
于是就有了那么多女子被那一匣艳色痴着迷着，那么多男子为这一抹冶色诱着惑着，那么多关于红妆的诗句被人们吟着颂着，似乎连舌尖与唇角都可以感受到胭脂散发的诗意与芬芳。“谁堪览明镜，持许照红妆”，“阿姊闻妹来，当户理红妆”，“红妆束素腰”，“青娥红粉妆”，“对君洗红妆”，“射生宫女宿红妆”，这些红颜女子，红粉佳人们，就这么静静地坐在绮窗后，妆镜前，用一双娇柔纤巧的手，将自己无限的柔情和千千结的心思都细细地绘进了红妆里去，那份细致，就如同在描绘自己的幸福与温馨。此时此刻，连庭前带着露珠的海棠花也不及她那一低头的娇羞。
曾见过王仁裕在《开元天宝遗事》中的一段：“贵妃每至夏月，常衣轻绡，使侍儿交扇鼓风，犹不解其热。每有汗出，红腻而多香，或拭之于巾帕之上，其色如桃红也。”那感觉颇为暧昧，美人的红妆纵是糊在了帕子上，想来也是自有一番别样的缠绵与味道。任你是倾城倾国的绝世佳人儿，任你如何巧笑嫣然，若想让那六宫粉黛都失了颜色，原来也离不开这一抹醉人的胭脂红。少了这一点颜色，再美丽的容颜也会少了些许的妩媚和风情吧。
难怪有人会说，女人，不论什么年纪、什么身份、什么环境、什么性情、什么命运、什么遭遇，生在一千年前，或是一千年后，都少不了一盒胭脂。也难怪《胭脂扣》中的如花，自从项间悬了十二少送的那盒胭脂，就象被他定下了今生来世，生生世世都与他这么追随纠缠下去了。
胭脂是男女之艳色，注定了是要与情事纠缠在一起的，只是红颜自古多薄命仿佛已成定式，让人悲哀而又心寒。杨贵妃的那一抹红，又能够红多久呢，终究没有逃过马嵬坡的零落成泥，红得凄凉如是。如花守的住十二少的胭脂扣，也无非是在阴界阳世里寻寻觅觅罢了，不离不弃的，只是那句誓言在风中隐隐约约，亦幻亦真……
曾经的妆镜染上了尘，曾经的胭脂化成了灰，曾经庭前的花朵开了又谢，曾经窗后的青苔几度枯荣。今世的我，于似锦的繁花纷纷落下之际，在梳妆台前忽然惦起那些曾经美丽的容颜，那些不老的传说。如果胭脂都早已绝迹于古典，至少还有一缕幽古暗香，缭绕不散。
2004.6.6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