聆 听
文: 长发迎空
睁开眼睛，目不暇接的是一抹抹桃红柳绿，一川川白山黑水，一片片碧草蓝天。如若闭上眼睛，漫无目的地侧耳聆听，听风听花听雪听月，听每一段诉说，听每一支心曲，不经意间，会听出另一片天地，另一个世界。
在风里，我听到风和雨的交语，伴着朗朗的读书声回荡耳畔，透风的屋檐下碰捧一本好书，一本翻旧的诗集，让珍爱的文字轻抚孤寂的灵魂，体会一卷在手，身心俱香所带来的宁静情怀。
在风里，我听到“风吹衣袂飘飘举”的清绝，寂寞的长袖在风中恣意而舞，飘逸空灵，凌乱的脚步踏碎一路晶莹的露珠，似曾相识的感觉心头低回，却又无处追寻。只站在风雨楼头，听好风如歌。挥一挥衣袖，挥去喧嚣中的忧和愁。再轻抚一曲忘情的箜篌，弹奏心的旋律，无奈弹落了六朝的鼓瑟五代的琴萧，心事惟有瑶琴知。
在花间，我听到谁家的女子在隐约低笑？脸上泛着桃花的微晕，怀中揽着海棠的馨香，脉脉的笑靥比花娇。口中吟着千年的诗句，“蹴罢秋千，起来慵整纤纤手。露浓花瘦，薄汗轻衣透。见有人来，袜铲金钗溜，和羞走。倚门回首，却把青梅嗅。”千丝万缕的情愫梳她成微风下婷婷卓立的身影，双眸中的黛色欲说还休，流转的眼神淡若细水，却醉了桃花，醉了海棠，醉了风霜，醉了我这于百年花下寻声的女子。
在雪中，我听到轻盈飞舞的雪花簌簌而落拍打树枝的声音，细细屑屑，我听到淡雅清幽的梅花傲雪而放瓣儿舒展的声音，密密歇歇。我听到麦芽被白雪亲吻后发出的欢快轻唱，我听到雪洒竹林连翩瑟瑟的悠悠清韵。
在雪中，有人听到“柴门闻犬吠，风雪夜归人”， 有人听到“归鸿声断残云碧，背窗雪落炉烟直”……如果可能，我愿去拜访那寒江独钓的老者，不去管纷纷霰雪落，不去管积雪浮云端，只是独自行走，直到融入茫茫雪深处。
今人不见古时月，今月曾经照古人。我听到诗人月下的浅斟低唱，“花间一壶酒，独酌无相亲。举杯邀明月，对影成三人”。远古的月亮被催成今日的失落与寂寥，如诗的月华照亮心底的轻叹与眷恋，年年月月看惯辗转红尘的眼却不见瞬间情深的凝眸。是秋风在耳边呜咽吗？西窗前的烛火前，剪不断欲理还乱的思念。
月满西楼的夜里，夜半凉初透，听帘卷西风，看雁字回时，望断归来路。明月当空的夜里，把酒问青天，听悲欢离合，看阴晴圆缺，此事古难全。月落乌啼的夜里，寒霜映满天，听夜半钟声，看江枫渔火，天涯孤旅难成眠……
怀念每一个有月溶溶的夜晚，月光如水水如天。纵是悲，也是悲由声起，纵是喜，也是喜由声泣。
爱上了聆听的感觉。
闭上眼睛，用心聆听，我还听到了“随风潜入夜，润物细无声”的绵绵春雨，听到了“漠漠水田飞白鹭，阴阴夏木啭黄鹂”的闲适恬淡，听到了“淮南秋雨夜，高斋闻雁来”的落寞，“欲说还休，却道天凉好个秋”的无奈，听到了“东风夜放花千树，更吹落，星如雨”的繁华似锦……
聆听。各种声音。打开声音这扇窗，浸在无边的想象里，我看到的蓝天更蓝，碧水更碧，桃花更红，柳叶更绿。
然后，大江东去的奔流，花开花谢的悲吟，夏蝉冬虫的喧闹，都跌宕成了缭绕的云，悠扬的曲，片片飘落的音符缀满我通往梦乡的小径。
2003.07.02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