边塞诗里读豪情
文: 长发迎空
唐诗，是历代诗词中一抹亮丽的风景，或婉约清丽，如诉如泣，或气壮山河，豪气冲天。每每读来，总是荡气回肠，感慨万千。只是婉约诗句读得久了，难免低回叹息，怅惘迷离，尤其是赶上这个非典的春天，眼见着窗外春意浓浓，却囿于病毒的泛滥不敢亲密接触，便愈发的忧伤成灾了。
所以，今天我选择读几首边塞诗，追寻诗人们的足迹去感受塞外的羌笛悠悠，大漠的孤烟缕缕，楼兰的胡笳慢慢，蓟门的风沙茫茫，随着那昔日的苍凉，过眼的繁华，去聆听那一篇篇不朽的诗文，去触摸那一颗颗不灭的灵魂……
盛唐的边塞诗人高适和岑参，经常被人们相提并论，因为他们的诗风相近，所写的边塞诗多以抒发心中不平为主，辅之以边塞风情，刀光剑影，金戈铁马，豪情澎湃，将悲壮的军旅生活描绘得英气勃勃，绘声绘色。诗人严羽曾经评道：“高岑之诗悲壮，读之使人感慨。”
胡应麟也对比说：“高岑悲壮为宗，王孟闲淡自得。”可见高、岑二人之边塞诗，确实是众家心目中的最佳代表。
高适，字达夫，一生浪拓，经历坎坷，困顿多年之后方于四十六岁之年应试中举，步入仕途。安史之乱后，曾想弃笔从戎，无奈未能达愿，但数度出塞的游历，却给诗人带来了鲜活的血液，超然的气度，以及磊落的情怀。读其绝句《别董大》一篇，境界阔大，风骨凛然，豁达的襟怀将塞外离愁也幻化得如此壮美激越，气势浑雄：
千里黄云白日曛，北风吹雁雪纷纷。
莫愁前路无知己，天下谁人不识君。
《燕歌行》更是将边关塞外的刀光剑影沉淀在文字当中，透过苍凉的文字，我们仿佛听到了凌厉的啸声，看到了厮杀的战场，感到了塞漠的荒寒，裹挟着诗人对军中将士苦乐不均的愤懑，对悲怆离别的无奈，对战士浴血鏖战的赞颂，以及对和平安康的期望。一腔豪气在文字中游走，不见藻饰的浮华，惟见内心波澜起伏跌宕，铿锵遗响：
汉家烟尘在东北，汉将辞家破残贼。
男儿本自重横行，天子非常赐颜色。
摐金伐鼓下榆关，旌旆逶迤碣石间。
校尉羽书飞瀚海，单于猎火照狼山。
山川萧条极边土，胡骑凭陵杂风雨。
战士军前半死生，美人帐下犹歌舞。
大漠穷秋塞草腓，孤城落日斗兵稀。
身当恩遇常轻敌，力尽关山未解围。
铁衣远戍辛勤久，玉箸应啼别离后。
少妇城南欲断肠，征人蓟北空回首。
边风飘飖那可度，绝域苍茫更何有？
杀气三时作阵云，寒声一夜传刁斗。
相看白刃血纷纷，死节从来岂顾勋。
君不见沙场征战苦，至今犹忆李将军。
岑参与高适的经历相似，所以诗风也有诸多相通之处，他心目中的大丈夫当在军中建功立业，驱虏报国：“功名只向马上取，真是英雄一丈夫”，而长安城中的游宴享乐，在他眼中不过是草泽沉沦，岁月蹉跎了，“何处路最难？最难在长安。长安多权贵，珂珮声珊珊。儒生直如弦，权贵不须干”。
岑参的诗较之高适，更多的是对塞外峭拔风光的赞美讴歌，对戍边军旅生涯的浪漫描绘。那深深浅浅的痕迹走过，是湮没于千年风沙下的亘古岁月，是飘荡于落日山岗前的清曲骄歌。北风卷地，白草摧折，天山瀚海，扬沙飞石，愁云惨淡，罗幕升寒，八月飞雪，万树梨花，声声琵琶，切切羌笛，思乡愁绪，离情别意，山回路转，白雪茫茫，故人此去，相见无期……喷涌的诗情，流动的气韵，被诗人反复掂量成一句句的狂放不羁，一行行的依恋深情，于是，风烟起处，成就了这首传诵千古的经典之作《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》：
北风卷地白草折，胡天八月即飞雪。
忽然一夜春风来，千树万树梨花开。
散入珠帘湿罗幕，狐裘不暖锦衾薄。
将军角弓不得控，都护铁衣冷难著。
瀚海阑干百丈冰，愁云黪淡万里凝。
中军置酒饮归客，胡琴琵琶与羌笛。
纷纷暮雪下辕门，风掣红旗冻不翻。
轮台东门送君去，去时雪满天山路。
山回路转不见君，雪上空留马行处。
李白的《塞下曲》，惊心动魄，英气逼人，插羽弯弓的战场，马鸣风萧萧，而原先的金戈铁马退去，星飞云散之后，一切归于宁静，凌烟阁中风烟不再，欲寻遥迢往事，惟有诗中：
骏马似风飚，鸣鞭出渭桥。
弯弓辞汉月，插羽破天骄。
阵解星芒尽，营空海雾消。
功成画麟阁，独有霍嫖姚。
王翰的《凉州词》，视死如归，气贯长虹，醉卧沙场的悲壮，化一颗点滴于心的英雄泪，只为着汉唐铁马冰河的眷恋，边塞烽火不由人，今日一醉，征战无归：
葡萄美酒夜光杯，欲饮琵琶马上催。
醉卧沙场君莫笑，古来征战几人回？
……
今天，我随着诗人的足迹感受了塞外的羌笛悠悠，大漠的孤烟缕缕，楼兰的胡笳慢慢，蓟门的风沙茫茫，随着那昔日的苍凉，过眼的繁华，聆听一篇篇不朽的诗文，触摸一颗颗不灭的灵魂……记忆虽是凌乱，但边塞诗里读豪情，漫卷心头的，是快意如风。
2003.05.11
